第72
朋友们陆续来探望我。
其实也没多少人,以前我只有袁苑桉一个朋友,现在多了几个。周医生和林警官来过,楼下的卓曼和艾菈来过,小刘秘书和几个同事来过,甚至连从未露面的中介欧小姐也来了一趟。
吴霜给我放了带薪长假,她觉得内疚,因为那天是她让我去游乐场的。其实她无需内疚,错的是那个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林乐喜隔天就会来看看我的情况,看我有没有好好吃饭。其实我有照顾好自己的,一日三餐都自己动手,有时吴霜也来,我还会煮三人份。
我知道她们在偷偷检查我安眠药的数量。多虑了,我只是变得难以入睡,并不会做傻事。
···
袁苑桉那台在爆炸中损坏的手机,我想修好它,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法修了,不如直接买新的。后来林乐喜说她找人试试看,她认识专门做修復工作的。
过了大半个月,没想到真的修好了!碎屏换了新的,外壳还是原本的,但尽量恢復了原状。
“开机试试看。”林乐喜说。
竟然还能开机!当开机动画在黑漆漆的屏幕中亮起时,我手都有点颤抖!
“光恢復外形可不行,数据也恢復了。除了删掉开机密码,其余都尽量保持原样。”
“谢谢,谢谢。”
“你为什么想修这手机?”
“没为什么,就是想作个纪念。”
林乐喜把手机拿了过去,左右划了划,突兀问道:“你喜欢她?”
“你不都听到、看到了吗?”
“有多喜欢?”
“原本我以为只是淡淡的,比好感再多一点。可是她走了,记忆又恢復了,才发现原来少了她,竟少了那么多。”
“我想劝你朝前看的……”她顿了顿,把手机还回来,“算了,过段时间吧。”
就算修好了袁苑桉的手机,我也不打算登入她的每一个帐号。我隻想看看她的相册,看她拍了什么照片,看她眼里的世界是如何的。
最早的照片只是五个多月前,大概是那时才换的手机,拍的是我们住的房子的大门。再往后,基本都是一些街景图,就像记录了她都去过什么地方。间中夹了几张医院的单据,是我的化验单或收费单据。再后来,还是景,还有食物,大多是些我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间或我的身影也会出现在她镜头里。
而我们唯一的合照,在我手机里——永无乡乐园门前的那张。
照片里的她啊,眼睛好明亮。
反反覆复翻看着这些照片,看着看着便会更想念她。
···
我整理了袁苑桉的房间,床铺、衣柜、书桌,还有电脑里的文件。简简单单、整整齐齐的,一点都不杂乱。
她的记事本就放在电脑旁,翻开就可以看到她的字迹。本子隻用了一半,前面有她的工作笔记,是一些客户的需求和注意事项,后面是那天在植物园写下的那些植物的名字。如果翻到最后一页,会看到一幅略显潦草的人像素描,画的分明是我——与林乐喜合成的那张照片很相似,说不定就是照着那张画的。
这说明她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画下我的模样的呢?
真想知道啊……
她留下来的东西那么少,我一页一页重温这些她一笔一划写下的字,直到每一页都无比熟悉。
林乐喜说,按习俗人走了之后要把衣服被褥清理掉,这样逝者才不会牵挂。可我不信,不想就这样匆匆把袁苑桉的物品丢掉,一切都还是原来的布置。这样我晚上下班回来,就还能假装她还在。
是的,我继续上班了,甚至早起晨跑了再去上班。有那么好几回,我真想躲在家里没日没夜地打游戏逃避现实。但如果我又变回那个样子,大概袁苑桉不会高兴,所以我必须积极过正常生活。
一日复一日,我努力过着规律的生活,把日程排得满满的。
不敢太想她,却又无法不想她。
有时候我会梦见袁苑桉,梦见她来到我的床前低头亲吻我。有时是额头,有时是嘴唇,蜻蜓点水一般。每当我想拉住她叫她别走时,就会从梦中醒来。一切都戛然而止,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一切都在证明着她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再转面
我必须令自己有事情做, 最好填满每一段空闲时间。既然屋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过了,周末就去整理院子里的花草好了。
其实花草树木都有被照料过,没什么可整理的, 隻是浇浇水除除草。
冬天过去, 天气开始回暖, 花园里的花开得更盛,一派生机。
如果人也能像花……停,停一下!我按住额头好压住自己的思绪——就想想……花园的水龙头在哪儿来着?
找到了水龙头, 却找半天没找着接上去的软管。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头就见到二楼的卓曼。看来这周是她打理花园。
“浇水?水管在门背后。”
我点头:“下午好。”
她取出卷成一圈的软管, 展开,蹲下往水龙头上套。
“型号不太对,要套两层才不会漏水。”
看她费劲的样子,我便说:“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