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前方一丝光亮出现了,起初看不真切,像是风中摇晃的火焰。
因浸水的石头很滑,时不时会有跌倒的风险,走路不能分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牵着的手,是湿冷洞内的唯一暖意,因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
过于刺目的光线让江袭黛眯起了双眼,她抬起半边衣袖,待到适应以后撤了下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悬洞,里头竖着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如春笋一样长在地面里,上拔街天,甚是宏伟,其中白雾缭绕,蒙蒙地一片看过去,宛若山水画一样婉约。
其中最大的那一颗,身上满是剑的刻痕,它插在悬洞中央一个大的积水池里,水池无风自起浪,十分异常。
“是你——”
水池突兀地分开缝来,形成了一张嘴,浪花猛地窜了一尺高。
什么邪门玩意儿。
电光火石之间,江袭黛的绣花伞已经撑开,挡住了激起来的浪花,她一手握上伞柄,眼眸微垂,自左边慢慢打量到右边,心里警惕放到了最大,随时准备拔剑。
“你来了——”
“天命所归的有缘人——”
那张水流汇聚成的巨口不断蠕动着,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嘴唇张张合合,挤出一些破碎的音节以后,又透过伞窜到江袭黛的面前,伸出一股水流打着招呼:“你的名字——?”
江袭黛淡淡道:“甭管你是何方人,放眼当今世界,连本座都不认识,也无需在这地界混了。”
那水流被她冷傲的语气一个激灵,往后退缩了些许:“啊?”
水流凝聚成一隻眼睛的形状,上上下下围绕她打量了一圈儿,又咕噜一声,疑惑地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燕徽柔望着那形状,心中忽地浮现出一个久远的词汇。
那是,问号?
“所以你谁?”
“江袭黛。”女人兴许是嫌弃它太蠢,于是不耐地应了一声。
“原来是——”水流又嘻嘻笑了几声,“不认识。”
它化为了一个手状的东西,五指分明,淘气地比出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又翻转了下来,对那个让整个修仙界闻风丧胆的女人评价道:
“神经。”
“不能劈——等一下——”
燕徽柔使出吃奶的劲儿, 好歹摁住了她的手,没让江袭黛拔剑把那股水流一口气切成七八段。
这一剑下去,依江袭黛的修为来看,一方悬洞来一百个也不够塌的。
“什么破东西。”江袭黛冷静些许以后, 瞥了一眼燕徽柔, 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倒是一路的货色。”
都相当蹬鼻子上脸, 胆大妄为, 十分放肆。
不过好歹小女主貌美又温柔,恶感还可以忽略不计。
江袭黛都不愿对那诡异的水流再多看一眼,如此恶心,她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水流却浑然感觉不到她的嫌弃, 还在一旁大笑几声, “弄错了弄错了, 天命所归的有缘人不是这个。让我来看看这位——”
燕徽柔沉静答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燕徽柔。”
“耳熟。”
水流围着她顾盼一周,又兜了几个圈子, 只是水柱里仍然忍不住随时冒出一些“问号”。
“你真是燕徽柔?”
燕徽柔莫名抬眸, 嗯了一声:“有什么不妥吗。”
“你不是那个燕徽柔。”水流答道:“她应该和另一个男子并肩, 而不是握着你身旁这女人的手。真是奇怪。但是你又确实叫这个名字。你是她吗?你不像她。”
“莫非还有同名同姓的人,前辈你认识?”
那玩意似乎宕机了,说话越来越颠三倒四:“不对。她的眼神没有你这么丰富, 她很空洞,但却收获了世俗意义上的幸福,身上不应该有这么多执念的。而你的执念却很重。她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你——你似乎只能是你。我的孩子, 你到底是谁?”
燕徽柔无辜地看着它:“前辈的问题有点过于深奥了。我的确是燕徽柔,这个名字不常见。”
江袭黛见她神色茫然, 甚至还在认真回答,便催道:“燕徽柔, 听这玩意的鬼话有什么必要?你问问该如何取剑就是。”
这股诡异的东西的话,也就一句“燕徽柔是天命所归人”能信罢了。江袭黛丝毫不放下自己的偏见。
燕徽柔紧了一下江袭黛的手,点头问道:“请问该如何取剑?”
那水流兀自思考了很久,也不嘲笑些什么,似乎快要给自己折腾废了。它的身形骤然涨大,又自暴自弃地萎靡下来,叹息一声:“好吧好吧。你说得对,好像也没有第二个燕徽柔了。”
它重新振作起来,欣然道:“有缘人,你终于来了。我不是此世的灵魂,充其量隻算一个碎片,镇守于此方瀑布,已经等候你多年。”
水流分散成几朵小小的水花儿,模样异常憨态可掬。
“只是万物需得有舍有得,在取出宝剑之前,想一想,你需要付出一点儿什么代价?”
燕徽柔道:“不谋财害命,不滥杀无辜,仅是我的代价,便可以谈一谈。”
那水花飘过江袭黛的时候,不出意外被那女人冷着眉眼剜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