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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

 

半夜的岳麓山空无一人,只有成默和李济廷的脚步声,以及他满怀深情的吟诵在幽寂的空气中回荡。

成默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奇怪李济廷所念的谢灵运的《岁暮》,似乎有些意义不明,这首《岁暮》是感怀诗,大意说的是诗人谢灵运怀着深重的忧虑,辗转不寐,深感漫漫长夜,似无尽头。

这首诗并非单纯的对自然寿命的忧虑,而是交织着人生追求、社会人事等多方面矛盾的复杂思绪。

不过整体还是抒发的诗人对时光流逝无可追回的惋惜和对事业无成的惆怅。

李济廷正值壮年,有衔尾蛇的技能点加持,天选者比普通人的身体要健康,一般来说,只要不出意外活到八九十岁不成问题,李济廷实力这么强,大概是很难死于非命的,这个时候念这句诗,实在不应景,但以李济廷的水平自然也不可能是念错了。

就在成默疑惑的时候,李济廷转头看了一眼岳麓书院的后门,笑了一下说道:“刚才你和谢旻韫聊到了华夏文明一脉传承的艰难与震撼……难道就没有生出为国效力的激情吗?”

“哦?私情无用……就用大义?不好意思,李叔叔,我还真不吃民族主义这一套,国家和民族只是想象的共同体,当精英们倍感需要大众支持以建立有效统治的时候,都大力推行民族主义用来保护他们的利益……(以下省略若干字)”成默面带嘲讽的说道。

李济廷表情严肃的说道:“成默,我知道你是个自由主义者,可我们每个人都处在时代的洪流中,真的能置身事外吗?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阿富汗看见过的空袭过后的景象,实际上我觉得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记得那个帮我们打扫卫生、洗衣服的珍纳特,她的父亲和丈夫死于空袭,家里有一个断腿母亲和三个孩子要养,全家人生活在一片瓦砾之中,没有房子寄人篱下,都靠着她一个人赚的钱来养,那种苦根本是无法形容的……完全看不到希望,不管她多努力,以后也会很难——很难的意思是不仅仅她活下去很难,而是她一家人活下去都很难,人生那么艰难,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亲近宗教……”

“人生最痛苦的,并不是遭遇痛苦本身,而是失去希望。往往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谎言真是美好的东西。我日复一日的告诉珍纳特战争就快结束了,让她有所期待,对于她来说不过多拼命的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不努力,死掉的不止是她一个,而是她一家人,只能更惨……就像希腊神话里面举着石头上山西西弗,推上去了也没有用,上去还要下来,但是不推上山呢,就全结束了啊……所以呢,怎么办啊?只有信宗教啊!”李济廷沉重的语调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感。

成默冷笑着说:“所以呢?你不也只是看着珍纳特陷入绝望,什么也没有做?”

李济廷苦笑了一下说道:“珍纳特是我们聘请的最后一个佣人……前面的两个比她还惨,被我们用别的渠道送到欧洲去了……珍纳特,我们也答应了她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送她离开……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机会活到那天,没死在空袭之下,死在了抢劫中,那天过春节,我们多给了她一点食物……就算是天选者……在战争面前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也做不了。”李济廷无限伤感的说。

成默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站在公路的边缘沉默,隔了半晌他轻声说:“要爆发战争了吗?”

李济廷也停住了脚步,他转身走到了公路的边缘,透过树林缝隙看向山脚下的岳麓书院,“你也清楚如今我们生活在雅尔塔体系(注解1)之内,这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所设置的笼子,沾着米国的光,我们成为了五常,大概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当时最反对我们进入五常的是前苏联呢?”

“对于目前的世界来说,连和国就是政府,五常就是警察,当世界和平被破坏时,警察们有两种方法予以处理。如果只是一个小国范围的扩张或革命,警察可以进行封锁、隔离、禁运等;如果威胁极大,即可以用‘警察’身份行使相应权利,向有关国家下达最后通牒,若被拒绝,则可立即组织军事行动……”

“在雅尔塔体系建立之前,在世界范围内没有法律、没有了警察、没有法院、各个国家对其他国家基本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有军事力量。至于对内,政府为社会提供安全保证……但国际之间则没有这种约束,处于无政府状态,所有国家都处于这样一个状态,每天都是丛林社会,公平、正义、秩序、这些人人都渴望拥有的美好东西,在国与国之间不存在……理想主义者罗斯福构建了雅尔塔体系,人们开始尝试越过人性的天堑,国家间通过共享价值观、约定规则、构建机制,比如连和国、世界银行、if、wto都是这么来的……人类开始尝试给国家层面建立道德,不能仅仅凭借利益来说话……”

“可目前连和国已经丧失了权威性,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了安全保证,国家之间的信任是无比脆弱的,小约瑟夫·奈说,四样东西导致滑向战争:安全悖论、囚徒困境、可信度问题以及预言会自我实现。”

“虽说现在全球经济高度一体化,两国之间的相互依存有利减少爆发冲突的可能,但并不代表安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曾经有人写书预言战争不可能爆发,因为经济交往的广度和深度使得战争有百害而无一利……但现实喊残酷。”

“相互依存并不代表合作必然代替争执,贸易往来是双方共同创造利益,是正和博弈,但在利益分配环节,仍然是零和博弈,你多,我就少。”

“芯片打不过那就打大豆,贸易打不过那就打金融,经济打不过就打政治,政治打不过就轮到了里世界的战争,里世界战争爆发,军事冲突也就不远了……这是层层互相依存的关系的依次解体……”

“实际上我们和米国的关系从来没有亲密过,即便经济高度的依存,就当下的局势来说维持底线以上的合作关系都变的相当棘手……这个趋势如果继续,不断滑坡,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应该清楚,为了生存,所有国家都必然的追求武力,这种追求不可能浅尝辄止,必然要取得相对于其他国家的绝对优势成为霸主为止……所谓霸主,就是可以一国敌天下……比其他所有国家和联盟都更强大才行……因此国与国之间是零和游戏,与国家性质无关,与民族偏好无关,也和政体无关,更无关乎善恶……”

“2016年米国的战略智库,就发布了报告《与华国开战:不可思议之议》(《war with cha》),他是米国国家情报常务副总监,还代理过总监,绝对的内部人……”

李济廷站在萧索的晚风中轻轻的说道:“成默,洪流到来,作为蝼蚁又能怎样?”

这中间很多东西,李济廷只是粗浅的说了一下,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成默自然知道李济廷作为上位者说出这样一番话,那就是华米关系十分悲观了。

成默也有看新闻的习惯,也了解两国关系正从正和博弈的丰富维度塌陷到零和博弈的单一维度,并且速度还十分的快,别看米国全世界都怼,那实际上是在逼迫其他人站队。

其他人想在旁边看戏?

不可能。

“我就一屁民……还能怎么样?”成默回答的很淡定,因为他也清楚即便爆发战争,局势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因为有核武器的存在,不会产生决定性的后果,没有一方能绝对胜利,也没有一方能完全失败,但经济倒退是必然的,并且我国的损失会更大的多。

李济廷淡淡的说道:“你不是在学校里帮助你的同学参与了学生会会长的选举吗?对于你来说这算不算一种‘入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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